矢子

想去看海 哪怕死在路上

第十七章

  我开始精心的布置,探测地形,撕开枕头从棉絮里抽出很久之前防身用攒钱买的一把小刀贴身带着。


  在一个如阿婆忌日般的阴雨天,我把他们带到了后巷,一个也没有落下。


  “这真的有暗道吗?疯狗,你可别骗我们,要不有你好果子吃。”


  “哈哈哈!她敢?她要是骗我们,就让她去和她那个死掉的疯婆子做伴,做一对疯子!”几个男孩爆发出一阵笑声。


  我攥了攥拳头,低低地回答:“我不骗你们,我真的看到了,就在前面。”


  领头的男孩哼了一声,逼近我,恶狠狠地说:“你最好是。”


  我带着他们左拐右拐,拐进了后巷深处,这里已经没有人烟,只偶尔能听见隐隐两声狗吠。


  这已经是条死胡同,我指着墙角的砖石说:“我只看到有几个雇佣兵摸索了两下就出现了一个小通道,一溜烟就没影儿了,但怎么打开我不知道。”


  “滚开滚开,你怎么这么没用。”为首的男孩不耐烦地推了我一把,招呼后边的人:“都过来找找!”


  我被推得一踉跄,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。手腕绑着的刀刃悄无声息地滑到袖口,我绷紧嘴角,缓慢地从后方贴近。


  “我说,到底有没有啊……”男孩不耐烦地嘟囔着,扒头瞧。


  我眼光一紧,挥起胳膊,用力地朝他的背脊捅下去。


  “小黎。”


  刀尖堪堪停在他的背后,我怔愣了一下,扭头惊喜地寻向声源。


  阿婆,是阿婆。


  我的阿婆叫我回家吃饭了。


  直到第二声女人的喊叫柔柔地传来,很快我就意识到了,这个名字不属于我。这个男孩也叫小黎——另一个“小理”。


  他的妈妈在叫他回家吃饭了。


  我垂下了眼睛,缓缓地收起了刀刃。是啊,他的妈妈在等他回家吃饭。只是,再也没有等着我的晚饭了。


  “诶,小理哥,我怎么听见有人叫你?”有耳尖的小弟疑惑地说。


  “哎呀,我听见了,是我妈,不用管她。”小理不耐烦地挥挥手:“这儿偏,她找不到这来,咱们先玩。”


  我轻声说了句我去另外一边看看,他们正无暇顾及我,得到一句不要逃跑的警告后便被放行。


  往另外一条小道拐几个弯后,趴着一条半人高的藏獒。它警觉到有人靠近,迅速弓起身子呲出利齿,喉咙翻滚着低吼,恶狠狠地盯着我的方向。


  在看到我的脸后,慢慢地卸下了劲。这是一条没人要的凶狗,知道它的人都避而远之,庞大的身形使得它咬起人来几乎可以让人半残。


  从前常常受了委屈不想让阿婆发现就会跑到无人的后巷待着,便时常能碰见这只凶狗。我一开始也是怕的,奈何总是被抢占地盘后,我开始尝试和它谈判。


  它当然听不懂人话,我也不可能熟知狗语,只好以最简朴的方式扔给它一些吃的。我吃什么它吃什么,有的时候一块饼子它吃三分之二,我只能留有可怜巴巴的一角。但迫于淫威之下,干巴巴地咬起仅剩的饼子也是我的常态。当然不会有肉,我都吃不上肉。


  时间久了,我也算是和它勉强有了一段患难与共的情谊。


  我跪在它旁边沉默地抚摸着它厚实的背脊,过了一会儿,领着它回到了刚刚的转口,那几个恶霸小子还在专心致志地寻找入口。


  我冷漠地敛起表情,拍了拍它的头:


  “去吧。”


  它一定是通人性的,当即迅猛地跑了过去。我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个方向,没有留恋地转身离去。


  阿婆,我做不到不恨,原谅小黎,小黎只能这样了。


  就这样吧。




  “为什么不杀了他?”


  我猛地被惊吓,这才发觉拐角处靠着一个挺立的男人,他穿着一身黑,胸膛有类似防弹背心的坚硬护甲,手腕缠着两圈绷带,裤腿高高地束起来,正冷淡地看着我。说是男人也不准确,他的五官立体锋利,眉眼间有化不开的寒冰,但能看得出有几分少年的模样,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。


  我立即戒备地看向他,冷冷地说:“关你什么事?”


  他似乎没听到一般,没有情绪地上下扫视了我一圈:“还有亲人吗?”


  这话无疑戳到了我的痛点,我当即垮了脸色,怒视着他。


  “心太软,一旦做出决定就要果断,犹豫不绝是最大的忌讳。今天是你幸运,如果被发现意图,最后死得一定会是你。往往一瞬的犹豫足以让一个成年男人就地被反杀。”


  我有些怔愣,他就像个机器人一样无波无澜地评价道。最后他走到我面前,那双古井般的眼睛终于近距离地对上了我的双眼,里面是一片空旷:“跟我走吗?”


  我不知道那一刻我在想什么,我其实是傻眼了的。但鬼事神差,我想,反正我也没地方可去了,那就跟他走吧。所以我张开嘴说:


  “好。”


  被塞进一辆越野车,男人停顿了一下,扶在车门框,在耳背摸了什么,扔到了车里。我这才发现,他的耳朵里别着一个微型的通讯耳机。


  “拿好了。”他从车里摸出一把枪,灵活地装子弹上膛,然后拉起我以半圈的姿态将枪塞进了我的手心,而他的大手紧紧地包裹在外面。


  “看着点,”他伏低身子,放缓呼吸,我意识到他要做什么,惶恐地抬头仰视着他,胡乱地摇头。已经有男孩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巷口传来,我的指尖被迫随着他的动作使得扳机扣紧,时间被放慢,他平淡的音色清晰地占有我的耳朵:“这是给你入组织的第一份礼物。”


  “砰!”


  霎时间,尖叫与呜咽交织,一片混乱。耳边爆发一阵耳鸣,我茫然地看着四周,看着漫天铺撒的血迹。男人平静地收起了枪支,转身上车,将傻愣的我塞了回去,不慌不忙地发动引擎,扬长而去。

  


  我后悔了,我其实是后悔了的。我微微战栗地缩在副驾驶上,牙齿止不住地打颤。在他问我的那一刻,虽然难以启齿,但我的确是想要靠近他的,我不知道为什么,可能人本来就是视觉动物,他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,人天生会喜欢一些好看的东西。


  可我害怕了,在他伏低身子的那一刻,在他扣动扳机的那一刻,在他的声音强势地占据我的领地的那一刻,无助与恐慌清晰地占据了我的大脑,我没有选择,无法控制。


  我在他面前,太微渺了。


  车子行驶了好长一段时间,纵使我偷偷使了个小心眼,余光认真地记着路边的标志,以备不时之需,也在无数个岔道和山林间的枝桠中丧失了方向。最终,被晕晕乎乎地带到了一个冷冰冰的地方。


  是的,冷冰冰。我想不出一个更好的形容词,它的每一寸都规整地切出一个角,墙壁地板过道都泛着金属的光泽。


  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表情,有一些像面前这个少年一样穿着,也有几个穿着白大褂像医生一样的人,但放眼望去只有单调的白灰黑,没有一丝亮色,这让一身鹅黄色裙子的我显得格外突兀。


  好在只有人冷漠地瞥我两眼,并没有为我停留太长时间,所有人都在有条不紊地忙碌自己的事情。


  有人招呼过去,他抬手把我摁在墙边,让我等着别动,走向招呼他的那个人。


  我安静地贴在墙边等待,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,等他再回来的时候,我就被带到了一个房间——不如说是一个实验室,纯白的墙壁,干净的舷窗,处处昭示着我即将作为一个小白鼠的命运。


  我局促地坐在床沿,不安地搓着脚尖。他离开了一会儿后,给我带回一条衬衫,也是白色的。


  更像一只小白鼠了!


  “没有女人的衣服,先穿这个,明天我去B区拿一些小孩的衣服。”他把衬衫扔到我怀里,淡淡地说。


  我低着头不语,他很快发现了异常,微微皱眉走到我面前,并没有因为这悬殊的身高差而蹲下来,只是站在我面前问:“怎么了?”


  我微微红了眼眶,咬紧牙关:“你们要拿我干什么?我是不是……要死了?”


  我忍了忍,终于克制不住恐惧抬手扯住他的袖口:“能不能,别杀我?”


  他沉默不语,我的心渐渐凉了下来。过了许久,才听见他慢慢地有些不解地问:


  “什么让你觉得,这是要杀你?”


  长时间的神经紧绷让我不由有些委屈,声线不自觉地带了哽咽:“那为什么把我关进实验室?”


  “实验室?”他有一瞬的卡顿,然后突然地明白过来一般带了点笑意:“那你是还没见过真正的实验室。”


  “这不是实验室,是你的房间。这的房间都长这样,我就住在尽头的那个房间,和你的房间很近,你以后就跟着我了。”


  “那我该叫你什么?哥哥?”


  他帮我把床头的灯打开,垂了垂眼睛,抽回了自己的袖口:“这里没有兄弟姐妹。”


  “我叫Shen。”




  那时的我当然想不到后巷几秒钟的决定会影响我一生,而那一年我不过十三岁,Shen十七岁,大了我四岁。


  而后,我的一生,似乎也逃脱不开这个“四”的魔咒。


  “Aurora。”


  “在。”我吓得挺直身子,紧张地看着叫我的女人。Aurora是Shen给我的名字,他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要有代号。虽然不懂什么意思,但和B区小孩子A18B19的编号比起来,我已经很知足了。


  面前这个女人叫格娜,算是我的老师,Shen平时要出任务我就得和B区的孩子一起上课,学习各种必要的课程。


  我也终于摸清了这是什么地方,如这里的人简单粗暴的称呼,它就是个组织,杀人的组织。


  一共分为三个区,A区、B区和C区。


  A区是真正在组织中活动的核心成员,组织的精英都聚集在A区。B区则是为培养新的成员而从小训练的孩子,所以A区大多都是从小在B区选拔上去的。C区则是组织的考核训练基地,每月一次的考核从这里进行,排名靠后的小孩子就会莫名的消失,是组织里每一个人的噩梦,所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拼命地努力。


  “你的近身搏击考核没有通过,今晚你要在监禁室到明天早上训练开始。”格娜冷冰冰地宣布。


  我僵硬地低下头,接受了这一项决定。
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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